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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产科的故事――有这样一个人群

2014年05月08日 00:00  点击:[]

妇产科病房,来住院的大部分是一家人簇拥着一个大肚子的产妇,带着大包小裹,紧张中带着兴奋,兴奋中带着小心翼翼。他们跟一起来生孩子的家庭互相谈笑,讨论自从这个小生命来到以后,家里发生了多少趣事,又探讨将来这个小家伙要花费多少财力和精力才能长大成人――说不完也听不厌的话题。

但是还有这样一个人群,显得与众不同:年龄偏大,面孔黝黑,衣着简朴,面无表情,说话很少,大部分时候只是一个人住院,家属只露一面就离开――她们是来做中期引产的!而且已经通过一些地下诊所知道了肚子里的是女孩!她们自打怀孕以来就等着做胎儿的性别鉴定的时间,可惜,这种鉴定要胎儿长大到妊娠中期才能做。如果是儿子,就欢天喜地地等着孩子降生,如果是女儿,就把这个已经会动的小生命送进下水道。

常规交代引产的风险和并发症,把引产的危害说强调几遍,建议继续妊娠,但是这是没有用的,她们来住院的时候已经下定决心了,坚持要做。本来国家有规定大于28周是不能做的,她们也知道,所以主述永远是停经28周以下,有些显示已经有30周了,但是没有任何办法。她们还有其他的理由,比如早孕吃药了,发过高烧了,没有生育证,她们坚决不要胎儿,就能满足她们的要求。

引产是用一根十公分长的,牙签粗细的套管针,从腹壁刺透穿过子宫进入羊水囊,注入引产的药物。对于有病理指正的畸型胎儿和死胎也是同样的引产方式。但是死胎和活胎穿刺是不同的,活胎穿刺可以不需要B超来引导,因为羊水是饱满的,胎儿是会躲避的。自从有一次,B超显示器上,看到胎儿的小手向穿刺针抓过去,所有在场的实习生都惊呼起来,我就不再用B超了。穿刺完毕,抽出针芯,用空针管吸出4毫升的羊水,再换药物针管推入4毫升药液,手是稳定的,但是后背开始冒上来一股凉气,冷嗖嗖的感觉,即使做了几十次还是克服不了,做完要休息一会儿才能心情平静。国外的妇产科医生有权利在自己的执业范围内不做非医学指征的引产和人工流产,但是国内不行,只要你在医院工作,就要满足患者的要求。

引产完成后,这些不大说话的妇女往往都会冒出来一句话:“帮我看看,是男孩还是女孩。”我们所有的人都约定好了,不告诉她,绝对不告诉她。不让这个误入人间的小生命的死再引起什么如释重负的庆幸感觉。我们都会说:“引都引下来了,还问什么,我们不检查这项。”不过现在这些小黑诊所的B超水平也越来越高了……

为了寻求心理平衡,我时常在想:胎儿不是独立的生命,她们依附于母体生存,终止妇女非意愿的妊娠,是医生的责任。如果胎儿性别不是妇女不期望的,那就算是非意愿的妊娠,妇女应该有权利终止,医生也应该提供这项帮助。这些理论仿佛是行得通的,但是在我寻找穿刺点的时候,那些小生命用她有力的小腿向我一蹬的时候,全都烟消云散,剩下的还是颤抖和寒冷。

前几天看法制节目,一个农村女孩进城打工,发生了车祸,肇事司机和单位一共赔偿了24万,她“父母”用户口本把钱领走了,但是就此引发了家族大战。原来她父母女儿生多了,就把她送给叔叔婶婶养,现在亲生父母跟叔婶来争夺这笔赔偿金。对双方进行了采访,双方各爆对方家底,这个女孩悲惨的生活轨显示迹就出来了。叔婶说,她父母曾把她扔到路边,没人拣才又抱回来,自己看她可怜才收养了她。父母说,小孩在他家,才6-7岁就要负担全家做饭洗衣,不做就用棍子抽。大伯说,小女孩曾跪在奶奶家门口说被打被饿的厉害,问自己的父母能养自己的姐姐和弟弟,为什么不能养她?她就这样长大了,她用死换来的钱才让父母,养父母,奶奶这几家对她都发生了兴趣,不惜对簿公堂。

电视的采访让我想起来那些来引产的妇女,一个一个好像记忆犹新,一样风吹日晒的黝黑皮肤,一样麻木不仁的表情,贫穷的生活条件和夫家的压力,强行剥夺了她们天然的对胎儿的母爱,眼泪只能往肚子里咽。引产的损伤是大于自然生产的,但是没有营养,没有休息,没有安慰,她们急匆匆地办理出院,继续承担繁重的劳动和生男孩的任务。

在全中国,引产女孩,女孩营养水平,入学率,意外伤害,有病却得不到治疗,被买卖的比例都高于男孩。即使是没有引产或虐待女儿的仁慈的父母,而且恰好家里生出了儿子。他们把女儿养大了,在她没出嫁的时候,要把她打工收入都交给父母,出嫁的时候要求高额彩礼,帮娘家建房子和给小舅子找工作也是一样不能少。

在中国,“重男轻女”这四个字,不是用墨水写出来的,是用血和眼泪写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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